曰:此由儒家之中,自分两派:一派好讲原理,浸与释、道同流,又一派则仍守其汉末以来,支离破碎之旧习耳。先秦诸子,本皆志在经世。汉武以后,儒家独盛,思自效于世者,自无不兼通其说。即儒家,亦或兼采异家以自益。汉昭帝时,贤良文学与御史大夫论议,犹各执所见不相中,逮新莽变法,王田而外,兼行五均、六管,则儒、法二家,浸合为一,即其明证。然学士大夫之吾欲云云者,无不与社会组织不相容,说虽不同,其为不可行则一,故新莽变法,卒至败绩。
自斯以后,学士大夫,乃觉皇惑无主,不敢复言经世;有言之者,则皆昧于情实,泥于古人之迹,谓践之即足以为治。加以积古相传之迷信,至汉末而大张。新莽既以之图篡,光武亦借以惑民,图谶之说,遂为一世所宗尚。明哲之士,自将褰裳去之。此玄学之所由兴。然人心不同,各如其面,自有守旧而不变者,此则当时之所谓儒学也。故核其实,当时之所谓儒学,实只前此儒学中之一派,而不足以揽其全也。
此派之锢蔽,果何如乎?《隋书·经籍志》引《汉书·艺文志》“古之学者耕且养,三年而成一艺”之说,而訾当世之学者曰:“学不心解,专以浮华相尚。豫造杂难,拟为雠对。驰骋烦言,以紊彝叙。”此与汉世碎义逃难,徒争胜于口舌间者,又何以异?